獨立策展人Jessica Wan以跨國性、文化混融與生態女性主義為策展基礎，構築出誠懇而深刻的敘事空間

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曾言：「人無法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。」河水奔流不息，每一次的接觸，都是嶄新的經驗與變化。對獨立策展人Jessica Wan而言，這句話不僅是哲學思辨，更道出了她對策展本質的理解。她視身份與文化為流動的存在，而策展亦應隨之變化與回應。來自多元文化背景的她，長期關注跨國性、文化混融與非西方當代藝術實踐，並以此為基礎，發展出一種具倫理意識與社會關懷的策展方法。她的展覽不單是作品的呈現，更是對世界的傾聽與回應，透過藝術構築出能容納差異、鼓勵對話的公共空間。她自述以感知政治為出發點，憑藉敏銳的觀察力與真誠的交流，持續探索藝術如何介入情感與社會的複雜交織。以下是我們與Wan的一段深入對話，從她的策展歷程出發，細聽她如何在流動的世界中構築空間與意義。

是甚麼最初吸引你關注生態女性主義、跨國性與非西方當代藝術實踐？這些主題又如何影響你策展的方式？ 

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曾說：「人無法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。」我深信身份是持續演化的，而我們與宇宙之間的關係亦不斷變化。跨國性，特別是其對文化混融以及人與資源流動的關注，為我們理解自身如何在日益複雜的世界中存在與共存，提供了重要的框架。我特別被那些貼近日常生活、柔軟而常被忽略的片段所吸引。這些視角逐漸成為我策展工作的核心：以細緻的感知、真誠的關懷，去呈現那些能夠挑戰主流敘事的複雜故事。

你形容自己的工作是創造「文化混融的空間」。你如何在展覽中平衡多元敘事，同時確保真實性？ 

我的策展工作很大程度上建基於敘事，尤其是透過邊緣群體的視角，以及對迫切社會議題的關注。我希望能呈現嶄新的故事，也讓熟悉的敘事在陌生的語境中重新被理解。我們生活在一個本質上混融的世界，但同時也面對越來越強烈的分裂感。在我所創造的展覽空間中，我致力支持那些敢於冒險、願意分享真誠且深具個人性的藝術家。這意味著要細心聆聽、以尊重的態度策展，並為艱難的對話騰出空間。

你曾與Tate及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等機構合作，不同的展覽語境如何影響你的策展方式？ 

每個展覽語境都有其獨特的期望、觀眾群與限制。與Tate這類大型機構合作時，我需要更宏觀地思考，例如如何促進公眾參與、提升可及性，以及回應當下的社會脈絡。同時，也要細緻處理實務層面的考量，例如健康與安全，這些因素對展覽是否真正具包容性與開放性至關重要。相對地，其他空間則可能容許更多實驗性或親密感。我會因應不同場域的特質，調整自己的策展方法，保持靈活與敏感。

合作是你策展實踐的核心之一，可否分享一次特別深刻的經驗？ 

這是我首次策劃雙人展覽，過去幾個月與Jack（Evans）及Dylan（Doe）的合作過程非常啟發性，我們一同拆解科技如何塑造我們的注意力與行為。展覽「Latent Relics」正是源於我們對科幻作品（如《Silo》）的討論，並思考在人類之後，世界會留下甚麼，以及後人類的狀態可能是怎樣。

我亦與藝術團體Foreshadowing合作，他們的創作根植於生態哀悼與集體見證。我們在Delfina Foundation舉辦聚會，在Aaron Cezar的領導下，以及策展人Erin Li的細心指導下，獲得了極大的支持。這些合作經驗擴闊了我對「見證」的理解，也讓我學習如何為哀悼與共感創造空間。

在當代策展實踐中，你認為最迫切的討論是甚麼？尤其在包容性與知識傳遞方面。 

我經常思考，我們是否仍能持續進行那些真正具挑戰性的對話，而不只是困在回音室之中。如何為具建設性的分歧創造空間，而不是讓討論變得兩極化？我擔心的是，我們正在失去跨越差異的能力，也漸漸不再對持不同意見的人保持好奇與開放的態度。

你最近有沒有特別期待的策展項目或研究方向？ 

當中包括策劃Lulu Wang的機構個展。感恩能與投入、細心的團隊合作。展覽深入探討離散經驗、韌性與溫柔的多層敘事，我很期待它引發的真誠對話。

如果策展像是創作一張原聲帶，你覺得甚麼音樂最能反映你探索的主題？ 

Dylan（Doe）在成為畫家之前是一位全職音樂人，他從自己的舊音檔中創作了一段聲音拼貼，播放於展覽的後儲物室。那段聲音帶有一種「非地點」的感覺，略帶不安，讓人無法預測下一秒會出現甚麼。這種感覺與我非常契合。我喜歡放下控制，專注聆聽，並讓自己被當下所牽引。策展就像聲音一樣，是一種擁抱不確定性的過程，需要開放的心態與感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