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1年出生的Leigh Bowery,成長於澳洲墨爾本一個保守宗教家庭,自小渴望成為焦點。他天資聰穎、熱情主動,對時裝的熱愛尤其瘋狂,會花數小時自製造型,在街上走動展示其創意。他從母親及女性親戚身上學懂編織、縫紉與鉤織,將衣服視為遊樂場,更是自我實現的載體。


1980年,年僅19歲的他揹起縫紉機、帶着行李箱隻身闖進英國倫敦,被NME和The Face等雜誌描繪的龐克文化與地下場景深深吸引,夢想在藝術與名聲中找到自己。


當年的倫敦夜店世界是一場盛放的實驗場地:只要夠膽,就可閃爍舞台。Bowery很快找上了Cha Cha Club的傳奇人物Scarlet Cannon,一位打扮似Jean Harlow的模特兼夜店推手,大膽要求對方幫佢介紹圈中人。結果他不單打入圈內,更變成風頭無兩的夜店王者。

1985年,夜店推手Tony Gordon(人稱Little Tony)邀請Bowery在Leicester Square的Maximums夜店地庫策劃一個派對之夜,結果誕生了傳奇夜場Taboo。這個場地很快變成高能量舞曲與極致造型的交匯點,Bowery所稱的「多重性別認同(polysexual)」在此自由綻放。場內的放縱尺度,無論性還是毒品,都把當時的倫敦掀到極限。Taboo的門口政策直接又殘酷:「敬請以極致造型示人,否則恕不接待。」門口由異性裝扮者Marc Vaultier看守,他會將鏡子遞到穿搭不夠「有交代」的客人面前,問:「請問閣下,若果由你親自審視自身裝扮,你會批准自己進場嗎?」至於Bowery的登場方式?簡直是鋪天蓋地:藍色面部彩繪、鼻環奶頭環、誇張到超現實的造型(他偏愛稱為「looks」而非「outfits」)。只要Leigh 一出現,全場就火力全開,他旋風式穿梭舞池,才算正式開始派對。

Taboo很快成為城中盛事,吸引Boy George、John Galliano、Princess Julia等明星潮人齊集,甚至連政客都來「視察」風頭。這裡同時是性別流動社群的避風港,讓無數人透過造型探索身份。然而,Taboo的狂野最終惹來狗仔隊關注,一年後被爆出涉及毒品而被迫關閉,成為英國最傳奇、最短命的派對場所。


儘管擁有設計才華與高超縫紉技巧,Leigh從不想做傳統時裝設計師,他只為自己與小圈子創作。其關於肉身的表演實驗更讓人咋舌;他試過在面頰剪洞穿上安全別針,為造型黐上熱熔膠與假唇,更會用強力膠帶扭曲身形製造極端輪廓。他亦經常穿戴 「merkin」(性器假髮),需要將下體摺入後再黐實,全日不能上廁所,全為塑造視覺衝擊。




他生活無禁忌,審美激進,造型、言行與態度本身就是反叛。對他而言,不被歸類、不隨波逐流才是真正的自由。他最著名的一句話:「你為我貼上標籤,就等於否定我。」正好說明他的藝術核心。

他身邊朋友如Sue Tilley也指出,Leigh除了外放、搞鬼,實則內心溫柔,待人誠懇。他喜歡與朋友長時間閒聊電話,亦非常有品味。雖然他總愛搞鬼搗蛋、天花亂墜地胡扯不停,真假難辨,卻總能逗人發笑,搞熱氣氛。他不喜歡朋友之間互相認識,似是刻意切割不同圈子,保持神秘。


Leigh的藝術生涯亮點之一,是與編舞家Michael Clark的長期合作及於Anthony D’Offay Gallery的現場演出,也因為成為畫家Lucian Freud的繆思而大大提高藝術界聲望。他那批畫像作品至今仍被視為深刻描繪酷兒身份的經典。

1988年,Leigh被確診為HIV陽性。他從不公開,反而編造去巴布亞新畿內亞旅遊等故事作掩飾。1994年,他與多年知己Nicola Bateman結婚,形容是一場私人藝術行為,但對方一直不知道他的病情,直到入院才揭曉。他於同年12月31日去世,年僅33歲。




雖然他離世已三十載,但Bowery對時尚、藝術及夜生活文化的影響仍在。從Alexander McQueen到Gareth Pugh,再到Kim Jones為Fendi和Dior的設計,都能見到他的影子。Bowery與其一代人為藝術開拓疆界,挑戰審美,讓世人明白表演與造型可以如此瘋狂、如此美麗。


他不是明星,而是傳奇;不是設計師,而是活生生的藝術。他把衣著變成態度,用身體為載體,將時尚轉化成社會評論,讓人無法忽視。他讓世界知道,唯有自己定義自己,才是最大膽、最真實的藝術。




如Tate Modern的策展人Fióntan Moran所言:「這次展覽,是時候重新審視Leigh Bowery作為一位嚴肅藝術家,同時向他的生命與傳奇致敬。」

